考研成功,我却一点也没乐起来——我一心报考的导师拒绝了我。
大三的时候,本科论文指导老师对我说,在我的研究领域,最牛的老师非某大学王明(化名)莫数,理由是这是一个新的领域,王明年轻、复合学科背景、英文好,假以时日,必有所成就。
在专业领域做研究,一个好的导师至关重要,为此,我放弃保研,买齐了该大学13本专业课辅导书,开始埋头苦读,一心考研。
关于王明老师,我的本科老师只估计错了一点,他出成就并没有需要假以时日。这一年,王明博士毕业,从副教授升为教授;博士论文专著出版,填补了这个研究领域的一大空白;同时担任了学院的院长助理,成为领域内知名的青年学者。这更坚定了我报考王明老师研究生的决心。
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。复试时候当我说出导师意愿,面试的几个老师开始小声议论:“又是一个要跟王明的”。我开始有些心慌,据师姐跟我说,前一年,才两个人报考王老师啊。
复试一结束,等不及最终录取结果出来,我迫不及待地给王老师发邮件表达了跟读愿望。事情果然如我所担心的,王老师在邮件里回复,因为今年报考人数太多,为公平起见,准备按学生联系的先后进行选择。
几乎是拒绝了。虽然早就听“过来人”说好导师是稀缺资源,一定要多用些心提前联系,可没想到形势这么严峻,考没考上还是未定之数,却早已预订一空。
开学第一次班会,大家进入选导师程序,所有的新同学还没有开始熟悉,再一次进入竞争状态,彼此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别人的选报情况,又竭力隐藏自己的选择。
抱着失败的决心试一试,我依然报的是王明,不管从能力、资源还是职务,王明都是优势明显。宿舍里另外一个女孩儿赵晶也报的是王明,虽然初试之前就早早联系,她依然异常紧张,“王老师当时的回答是等你考试成绩出来再说,现在这么多人报,比如李亮,考试第一名,又是男生,王老师肯定想要他啊。”
另一个舍友王娜出去了一天,回来非常笃定地对我俩说:“我已经定好了,不用像你们俩这么烦了。”她辗转通过本科老师找到了他现在在该大学读博的同学,这位同学详细地帮她分析了各个导师选学生的情况。“按照他的分析,博导我根本选不上,因为想选博导的学生早就私下见过博导了。”王娜对我们说,“王明今年这么热,肯定也没戏,他建议我多考虑就业前景。”她联系了一名刚从业界进入学校的导师,虽然并不出名,但是有自己的公司,估计实习资源比较丰富。
最终尘埃落定,两个舍友都如愿以偿,而我却被调剂到系里另外一个副教授手下。
我有些失落,但后来我才意识到,这种失落才刚刚开始。
第一次见导师,因为之前大家没有沟通过,显得很陌生。“昨天收到教务处的通知,我才知道我又多了一个学生”,导师对我说。导师带的5个学生都是调剂过来的,这成了一个大家都回避的话题。
导师显然也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,相同的研究方向,所有的学生都选择了王明老师,而第一志愿无一人选报他,差距明显。他几乎退出了学院内全部行政活动,选择了一个与3G(第三代移动通信技术)结合的新的研究课题,开始潜心学问,试图在这个还无人进入的全新领域开辟一块自己的土地。
我的差距感更强烈。其他不说,同宿舍的赵晶,跟导师以及同门师兄师姐的聚餐每年都不下3次,而我是导师带的第一届研究生,莫谈没有同门师兄,连顿饭也从来没吃过。
两年多下来,项目更是没有一个。本以为同一学校同一专业同一方向,差别应该不大,可是外界相关课题找到学校,全部都慕名直接联系王明教授。看着赵晶因为课题忙得天昏地暗,睡眠时间急剧减少,心里说不清是怜惜、嫉妒还是羡慕,五味杂成。我的导师手中倒是有一个国家项目,就是他那个和3G相关的课题。他自己也坦白跟我们说,课题做得非常痛苦,硬着头皮看大量相关的技术资料,估计以我们目前的知识储备,也难以看懂,根本无法加入他这个课题。
导师一门心思钻进了他的项目,我们5个开山弟子,则放羊似地无人过问,除了开学见了一次,再也没有见过导师一面。间或一两篇杂志约稿,导师会用邮件通知过来,辛辛苦苦写出来吧,导师又成了第一作者。没办法,谁让导师在资历原始积累阶段,需要大量的论文支撑呢。
和留在母校读研的同学聊到境况,她也是一番感叹,“就算是名校,优势专业又怎么样,没有导师,那些资源再好也不是你的啊”。人家在母校学术研究已经小有成果,回头再看看自己,除了几篇第二署名的论文,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。
班里唯一的保博名额毫无悬念地落到一位博导的弟子头上,许多同学也在导师推荐的实习岗位上干得风生水起。同宿舍的王娜在导师的公司已是骨干,不仅业务上得到了锻炼,两年实践下来,大量业内名人都说过两句话,成了宝贵的人际资源。赵晶不用自己出去跑,王明老师前几届毕业的学生就已经足够优秀,也渐渐在业内小展拳脚,算是极好的人脉,大量的项目经验也让她的求职简历显得更有说服力。
唯一我们共同拥有的,是一拨又一拨前来套近乎联系导师的学弟学妹。每当听到我的导师名字后,孩子们几乎都是一阵沉默,尴尬地表示对我导师不大了解,继而婉转地向我索取其他老师的联系方式。
今年,导师的课题终于完成,作为相关研究第一人,在领域内小有轰动,升教授指日可待。带着他的课题成果,导师在国内各个学术会议上春风得意,凭他自己的感觉,“博导也是迟早的事情”,暗示我们先工作几年,回来读博士必是铁板钉钉的。
我对学术早已失去了兴趣,只是终于开始不断地有师弟师妹联系过来,点名索要我导师的联系方式。